昨晚,接近午夜时分,我突然听到外面仿佛有豆子打在锅盖上的清脆的声音,我想起前几天的经历,我知道,外面这又是下雨了。

前几天的某个晚上,同事晚上出去遛弯,回来跟我说,外面下雨了。我不太信。他说真的,他出门的时候,是如愁一样的丝雨,等他回来的时候,已经变成洒下来的细雨了。我半信半疑间,来到窗前,打开窗户,向外看去,趁着灯光,确实能看到空中雨丝坠落时闪过的亮光。我说确实下雨了哈,这蜀地的雨,别说还挺浪漫,潇潇洒洒,跟咱们北方不大一样。北方的雨是那种饥渴了很久,土地是干渴的,河流也是干渴的,花草树木都是干渴的,老天爷仿佛是开恩一样,扬起一瓢雨下来。雨来时,风起云涌,倾泻如注,雨走后,晴空万里,云散日出。同事挺赞同我的说法。

我正欣赏这雨,恍惚间,听到远处风起,呼啸着朝我们而来,楼下的树,枝叶狂摆,远处暗沉的天空,突然被闪电照亮,紧接着,窗外豆大的雨点,劈里啪啦的打下来,楼下到处都是奔跑的人群。转瞬间,狂风、闪电、暴雨,接踵而至,天象的变化,实在是难以揣测。

我与同事一面摇头苦笑,一面对眼前的暴雨惊叹,真是人生中难得一见的暴雨。难道蜀地的暴雨,每次来的都是这么猝不及防吗?

第二天,我与同事打车的时候,我还对司机惊叹,昨晚的雨好大,你们这边的雨都是这么大的吗?

司机哂笑,怎么可能?要是天天这么大的雨还了得?

听着外面的雨声打在窗户上面遮雨棚上的声音,宛如雨打芭蕉,声音节奏感超强,仿佛在倾听一曲琵琶奏。

翻身之间,竟然有一些诗意涌来。

少年听雨歌楼上。红烛昏罗帐。壮年听雨客舟中。江阔云低、断雁叫西风。
而今听雨僧庐下。鬓已星星也。悲欢离合总无情。一任阶前、点滴到天明。

而今我算是壮年了吧,虽是壮年,但世事多艰,也有零星几根白发,也算是“鬓已星星也”,虽然没有听雨客舟中,但也是独在异乡为异客,仿佛飘零一叶,独在江湖流落,也总有“悲欢离合总无情”的感慨。门外不远便是长江,此时夜深雨寒,不知是否也是江阔云低,也有“断雁叫西风”?

一时间,我又想起余光中的《听听那冷雨》来:

雨不但可嗅,可观,更可以听。听听那冷雨。听雨,只要不是石破天惊的台风暴雨,在听觉上总有一种美感。大陆上的秋天,无论是疏雨滴梧桐,或是骤雨打荷叶,听去总有一点凄凉,凄清,凄楚,于今在岛上回味,则在凄楚之外,更笼上一层凄迷了。饶你多少豪情侠气,怕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风吹雨打。一打少年听雨,红烛昏沉。二打中年听雨,客舟中,江阔云低。三打白头听雨在僧庐下,这便是亡宋之痛,一颗敏感心灵的一生:楼上,江上,庙里,用冷冷的雨珠子串成。

雨天的屋瓦,浮漾湿湿的流光,灰而温柔,迎光则微明,背光则幽暗,对于视觉,是一种低沉的安慰。至于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,由远而近,轻轻重重轻轻,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,各种敲击音与滑音密织成网,谁的千指百指在按摩耳轮。

我翻了个身,继续听雨。这雨声,确实有一些寒冷。我紧一紧身上的被子。不知道家乡那安静的小村庄,是否也下雨了?从这川蜀大地,飘飘摇摇到胶东的那个小村落,不论是狂风微风,携带着思念的雨,越过千山万水,洒过长江黄河,从三江之源,到黄海之滨,嗯,再到母亲的梦乡里。

君问归期未有期,巴山夜雨涨秋池。何当共剪西窗烛,却话巴山夜雨时。

一时间出了神。

何当共剪西窗烛,却话巴山夜雨时?